来,跟豆荚猫一起说,DGAF。

2021年年底,加州环球影城(Universal City),我和Doja Cat坐在一间Airbnb上租来的房子里,一边听《I Saw Her Standing There》的朋克版翻唱,一边吃她做的鱼子酱龙虾卷,非常美味。她聊着她的前男友,抽着她那无处不在的荧光色电子烟。(“除了这个,我对其他东西基本不怎么感兴趣,巧克力、性、电子烟,差不多就是这些。”)我们就她的上一张专辑和之前的恋情聊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突然她低头看了看她的米妮外壳手机,然后去了洗手间。

之后几分钟,我站在厨房里随意整理着笔记,清理龙虾肉,并试图找到自动垃圾桶在哪,就在这时,她回来了,大声喊道:“我的喉咙和鼻子真的不太好。”然后,她的经纪人们像被海螺召唤似的,匆匆跑进厨房(她有四个经纪人,其中两个一直在另一个房间里闲逛)。

“你还好吗?”我问。

“是的,一切都很好”,她说。“我很感谢,真的,我没事。”然后她就消失了。

我们原本计划在她团队为她租的Airbnb里吃晚饭,然后再呆上几个小时。( “他们希望我说‘这就是我家’,但我不住在这里,这只是个Airbnb。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任何人进入我家”,她一边说,一边在砧板上切韭菜。)

Doja确实因为她的日程安排精疲力尽。前两天晚上,她还在Day N Vegas音乐节上表演,然后她飞回洛杉矶参加经纪人的生日派对,因为迟到了需要多喝几杯烈酒,今天她宿醉得厉害,我们也对她来了例假深表同情。(后来我还得知她一直在发高烧。)她的一位经纪人说要带Doja去看医生,然后递给我一盒水。“路上带着这个”,她说。

Doja也想待在工作室里做音乐,但她做不到,因为“我一直在做一些其他破事。”事实上,在即将成为超级巨星的这个节骨眼上,Doja还有一堆这种“破事”要做。Doja在相对默默无闻中度过了数年,她的出道专辑虽不受关注但获得了一致好评,直到疫情初期她发布了《Say So》才终于爆火,这首无懈可击的迪斯科风单曲,来自她的第二张专辑《Hot Pink》,席卷了TikTok并成为她的第一首冠军单曲。2021年6月,Doja发布了绝美的《Planet Her》,这张王炸专辑包含性感的非洲风流行乐《Woman》,榜单热门单曲《You Right》、《I Don’t Do Drugs》和复古R&B《Need to Know》(Doja说这首歌是她在工作室里喝醉时写的)。同年11月,她获得了八项格莱美提名,是当年获提名第二多的艺人。

她拥有流行巨星的一切标志:闪闪发光的MV视频(方案大部分是她自己写的)、彩妆线、大量品牌邀约,穿着Gaultier和Thom Browne的礼服出席颁奖典礼,《Vogue》杂志邀请她分享化妆和护肤教程,厉害的经纪人,创意总监、编舞、摄像和其他等等专业团队成员。就连她的两只猫Alex和Ray也出名了,不过倒是还没有出名到能在《Get Into It (Yuh)》的MV中扮演自己。在这个MV中,Doja的猫被一个邪恶的外星大Boss绑架了。(Doja的团队专门为猫咪的扮演举办了一次选角会,而她决定挑一个看起来“长相滑稽,眼神肮脏又疯狂的”。)

还有件事她说不做也可以:采访。尽管她有一个浮夸的神秘性感外星人形象,但她圈子里的人都说她是个内向的人。她本人很有礼貌,也很谨慎。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北好莱坞的一个工作室,她正在排练《Get Into It (Yuh)》。她倾身给我一个拥抱,但这是那种在大学十周年聚会上,因为你没有发福而明显感到失望的死对头会给你的拥抱。

“如果是一个性感帅哥,或者某个你正在勾搭的人问你,‘你高中时最喜欢做什么?’那还挺不错的”,她说。“但如果你只是想放松一下,已经准备好要美美休息一天,这时候你还得起床去别的地方,让别人问你之前已经被问过的问题,这真的有点累人。”

Doja Cat的经纪团队认为她能成功主要有两点。首先是她无可否认的技巧天赋,以及她作为Rapper和歌手所展现出的惊人全能。“你从没见过任何Rapper唱《Bottom Bitch》这样的朋克摇滚,也不会看到他们用Paul Anka的采样”,Doja的经纪人Lydia Asrat说。比如在“分手圣歌”《Ain ‘t Shit》中,Doja的声音能在几秒钟内,从嘶哑的咆哮转变为卡通人物式的假声,听她唱歌就像是在看Robin Williams七十年代的脱口秀。她说她喜欢在创作时把自己想象成“另一个自我”:“我觉得这样会把歌曲变得更像是在旅行或是体验。”

讽刺的是,正是她的多才多艺成了嘻哈乐迷们争议的焦点。他们纠结于到底应该把Doja归类为Rapper还是流行歌手,而她则把这种争论视为“Twitter上的小学鸡才会吵,现实生活中并没有人真的会讨论”的事。不过这类评论其实还是会伤到她,“任何说我不是Rapper的人都是在否定现实,”她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Doja取得巨大成功的第二个原因是,在这个虚假光鲜、高度注重形象的明星时代,她愿意做一个古怪而不可预测的人。她会在Instagram直播里戴上米色猫耳朵跳电臀舞,她宣称这是“为了性福”才买的;也会在TikTok上取笑故意把声音压很低的无脑帅哥,还会头戴一顶“罗恩款(Ron Weasley,《哈利波特》中角色)”假发大跳热舞;在Twitter上她则很喜欢发些屎尿屁,比如“想尿尿”或者“我屁股可臭了”。

不过,她也在社交媒体上发过一些不那么“无害”的帖子,有些甚至给她的职业生涯带来了麻烦:比如,她曾用恐同性质的侮辱性词汇,来形容说唱歌手Earl Sweatshirt和Tyler, the Creator;又或者是Tinychat聊天室里泄漏出的、一段据传与“白人至上主义”有关的视频,视频里可以看到Doja在床上打着滚,说“黑鬼”这个词。说唱歌手N.O.R.E.对这一争议的总结非常出名:Doja“在种族歧视聊天室里露出马脚”。(但没有证据表明聊天室里的其他成员真的是白人至上主义者。)她还回怼了那些因为她在疫情期间参加Kendall Jenner的生日派对而斥责她的粉丝,在一条现已删除的推文中,她对批评她的网友说:“你TM闭嘴吧,丑老太婆!”

这些行为给Doja冠上了一个网络恶徒的名声,尽管她反驳道:“我确实是资深网民,”她说,“但现在我已经远离它了……除非是我很孤独的时候,那样我会上Twitter狂发两个小时。”

但这种不修边幅的形象,在她最近的作品中只展现了一小部分——她的作品比她在网上的古怪行径要精巧得多。“一开始,你真的很容易把她和SoundCloud上的那些业余Rapper进行比较,比如,‘一个唱rap的女孩,那她肯定要么唱得像Nicki,要么像Cardi,’ ”她的律师兼经纪人Josh Kaplan说。“但我觉得她不一样,我一直觉得她更像Lady Gaga。”


在Doja的团队看来,她在网上的“真情流露”也是一种竞争优势。当大多数艺术家在疫情期间不知所措时,Doja不断地在Instagram上做着直播,内容包括音乐创作、让Alexa(智能音箱)“放点Forest Whitaker的作品”,玩Fortnite游戏,和老粉们聊聊什么时候能见面。“她是位十级冲浪选手,”Doja的经纪人Gordan Dillard说。“这是疫情期间促使她能超过其他艺术家的几件事之一……在当时,擅长使用互联网的艺人才能胜出。”

Doja的团队坚持认为,她之所以能赢,正是因为她敢于展露本色。不过目前我们无法确定,这位会在Twitter上让粉丝闭嘴的刺头,能否在当前固有的造星机制中成为冉冉升起的流行巨星。当然,我们也不清楚Doja为了保持这种“胜利”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Doja Cat身边的大多数人都不叫她Doja,这个艺名是为了承载她对猫和大麻的喜爱,也一直让她有些不安。这些年来,她曾几次尝试换掉这个名字,但都被一位前经纪人说服了。“我的人设是一个瘾君子嬉皮士女孩,但其实我不是这样的,”她说。“《周六夜现场(SNL)》有次开玩笑说,Doja Cat听起来像个神奇宝贝的名字。虽然这并没有伤到我,但还是有点伤感情,你懂的。”她身边的人都叫她Amala Dlamini,这是她的真名。

Doja是平面设计师Deborah Sawyer和南非演员兼舞者Dumisani Dlamini的小女儿,她搬到纽约州的拉伊(Rye)和祖母住在一起,她的祖母是位犹太建筑师和画家。(但他们并没有特别严守教规;Doja说她是吃龙虾长大的,也会过圣诞节。)

在成长过程中,Doja与她的父亲没有任何交流,尽管后来他们在社交媒体上有联系,但她从未见过父亲本人。她只记得母亲告诉她:两人是在纽约认识的,当时父亲正在百老汇演出,他们有过一段短暂的关系,父亲忙于旅行和巡演,没有时间陪她和她哥哥。“我只是感到有些困惑,”她回忆道。“当看到其他人都有爸爸在身边时,会觉得有点奇怪,而你甚至从没有真正感受过父亲的存在。”

Doja儿时最好的朋友之一Gabrielle Hames说,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长大,这对Doja的影响很大。“她总是认为她父亲会来,但他从没有出现,”Hames说,“她会说,‘我爸爸就要来了,他住在非洲,他只是在表演,’但他其实并不会来。”

Doja八岁时,母亲Deborah(后来改为梵语名字Ishwari)带着全家驱车横跨全国,搬到了Sai Anantam静修场,这是位于圣莫尼卡山脉(Santa Monica Mountains)的一个修行处,由传奇爵士人物Alice Coltrane领导。Deborah想搬到山里去享受清净,但这和Doja似乎不太搭,Doja形容自己是一个非常“亢奋”的孩子。“那里非常压抑,”她谈到静修场时说。“我哥哥很喜欢,他有很多朋友,但我没有。对我来说,那里就是,‘我不能吃我想吃的东西,不能做小孩子想做的事。’就像,上帝不允许你肩上戴着围巾一样。”

这家人最终搬到了洛杉矶的一个中上层郊区——Oak Park。在那里,Deborah和Hames的母亲成为了朋友,并开始一同制作珠宝,Hames的姐姐Alexis Haines偶尔会照看Doja和她的哥哥。(这对姐妹后来登上了真人秀节目《Pretty Wild》,Haines因卷入“Bling Ring”名人抢劫风波而入狱一个月。)“我们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留守儿童”,Haines说。“我们有这种嬉皮士妈妈,也被赋予对一般孩子来说过多的自由。”

在他们成长的地方,Doja和她的兄弟是少数,甚至是仅有的的混血儿之一。“我看起来与众不同,我的头发和大家都不一样,”她说,“人们非常种族主义,非常粗鲁,又疯又怪。”她说她成长过程中的大多数朋友,都是白人和犹太人,她哥哥曾经取笑她没有黑人朋友。Haines记得,Doja总是不断求她帮她把头发烫直。

据 Haines所说,Doja哥哥的行为问题“占据了家庭的绝大多数空间”。“可能没有多少空间是留给Doja的,”Haines说。“她只能通过其他途径和方式来吸引大家的注意,但她是个好孩子,一个可爱的孩子。”

正是在Haines照看Doja的这个时期,她开始说唱,并在Haines的MySpace上发歌。Doja是在音乐中长大的:她的哥哥经常放50 Cent和Nas的歌,她母亲喜欢Erykah Badu和 Earth, Wind, and Fire乐队,许多个在静修场的下午,他们都会参加令人着迷的唱诵仪式。“我知道我能说唱,这是第一件我心里知道我能做的事。”她说。

她对唱歌则没有这种感觉,这依旧使她感到不自在。她的姨妈是一位声乐老师,通过让她在蜡烛前面唱歌但保持火苗不动的方法,教她控制气息,她也能完美准备好她哥哥所就读的洛杉矶表演艺术中学(Los Angeles performing-arts high school)的面试(她唱了电影《小美人鱼》中的《Part of Your World》)。

16岁时,Doja从高中辍学,她把这归因于注意力缺失多动症(ADHD)。她说:“我感觉我就像被困在了原地,而其他人却在不断进步。”Doja说这正是她艺术觉醒的时期。她当时沉迷于声音与节奏的融合,但那似乎也是一段艰难的时光。“我不喜欢离开房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陌生环境恐惧症,但我当时认为自己肯定有,”她说。“走出家门对我来说非常、非常困难,但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又成天游荡在外面,只要出去就行,去哪里都无所谓。”她抽了很多大麻,在YouTube上搜索beat,发布自己创作的歌曲,包括《So High》,一首朦胧的、让人感觉像吃了迷药一样的梦幻流行歌,正是这首歌引起了后来与她长期合作的制作人Yeti Beats的注意。

今天,Doja一听到《So High》就会手脚蜷缩——“这可以说是我写过最随便的歌词了,”她说。但当时Yeti听到这首歌后,却被她的才华“惊艳”了。“录音效果不太好,但她的声音太棒了,”他回忆道。他开始接送她到他位于Echo Park的录音室录歌,很快,他意识到录音室是Doja躲避家中混乱局面的一片绿洲。“我不知道她是否希望我这么说,但她是个心门紧锁的人,”他说。“录音室对她来说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觉得上天让我们相遇是有原因的,我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每天都来录音室,给她一个充满创造力的空间。”

通过Yeti的关系,Doja与RCA旗下的唱片公司Kemosabe Records签约,该公司由流行音乐巨头Dr. Luke掌舵。2014年,Kemosabe发行了她的首张EP《Purrr!》,单曲《So High》让Doja首次尝到了主流音乐的成功,也让她第一次尝到了网暴的滋味。人们批评她在MV中使用的印度教形象,她当时解释说,她自孩提时代起就信奉印度教了,在静修场的时光给了她很多启发。但现在回想起来,她后悔拍了那支MV。“如果我早知道这么做不好,我可能就不会拍了,”她说,“如果某些东西对很多人来说是非常神圣的存在,那对它敏感一些还是好的,只要与它们保持一定距离就好。”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Doja陷入了创作的困境。尽管她一直持续巡演和做音乐,但她抽太多大麻了,她说那段时间她“非常不健康,需要休息一下。”(她后来戒掉了大麻:“我再也不嗑药了,只是容易喝多。”)Kaplan说:“她有段时间停止了音乐创作。她在寻找自我,而唱片公司也没有给她太多关注。”

Doja与Kemosabe的签约,恰好就是在Dr. Luke与Kesha的官司公开后不久,这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巧合(Dr. Luke的代表拒绝就这个话题发表意见)。在所有困扰Doja职业生涯的争议中,她与这名被Kesha指控吸毒和强奸的男子的结盟,可能是最引人注目的。而他的东山再起毫无疑问也与Doja的成功有关——2020年他因《Say So》获得了格莱美奖提名,今年他又获得了三项提名,其中两项都是来自《Planet Her》。(Dr. Luke否认了Kesha的指控,并以诽谤罪起诉了她。2016年,Kesha撤销诉讼;Dr. Luke的诉讼仍在进行中。)

Doja并没有公开评论过她与Dr. Luke的关系,但她曾在Twitter上感谢粉丝们为她与Dr. Luke的合作辩护,并点赞了声称她在2014年初Kesha的指控公开之前,就已经与Dr. Luke签约的推文。(根据Yeti的Instagram发帖显示,Doja和Yeti似乎在2013年春天就与RCA会面了。)Luke曾写过《Best Friend》等热门歌曲,这是首Saweetie与Doja合作的女性赋权歌曲;Saweetie曾说她与Dr. Luke一起写歌是她和Luke捆绑协议的一部分,她也表示未来不计划与 Luke再合作。

Rolling Stone Doja Cat封面拍摄花絮

我问Doja是否和Saweetie有同样的感受,或者说,她将来是否会继续和Luke一起工作。起初,她沉默不语:“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她说,然后停顿了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工作过了,”她最后说。“那些歌曲中有很多是……” 她又停了下来。“有一些歌他署名了创作,但那些歌我想说,‘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其中做了些什么。’ ”

“比如哪首?”我问。

“这不重要,”她说。“重点是他已经靠那些作品获得了声誉,是哪首歌不重要。我认为我将来不会再与他合作,就是这样,”她停顿了一下。“当然,能与他合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她干笑着说。(对此,Dr. Luke的一位代表说,“Luke为Doja和他们共同完成的作品感到非常自豪”,以及Luke已经“创作了大量独特的热门歌曲,将会成为他职业生涯的代表作。他会继续这样创作下去,这就是他的日常工作,也是业界惯例,那就是保持创作并持续出版。”)

几周后,Doja就她对Luke的评论发来了一份后续声明。“我想澄清一些自采访以来,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她在通过一位代表发过来的电子邮件中写道。“当被问及Luke时,我说的某些话可能会让人理解为,我说他在为一些他不应得的成果邀功。我只是想澄清,我对这些情况并没有第一手的直接了解,我并不想散布流言。他在我作品中的功劳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其他事情我不想做任何暗示。”

她补充说道,她之前那么说是因为“过去有些人把我目前的成功归功于他人,特别是男性的工作,这让我很敏感。”她继续说,“作为一名年轻女性,我认为争取我们应得的荣誉是很重要的,这就是我当时想要表达的观点。”

2018年发行专辑《Amala》之后,Doja Cat曾感到非常沮丧。她在Roc Nation的前经纪人辞职了,她的公司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然而,就在Doja开始准备《Amala》的巡演前不久,制作人Troy Noka给她寄来了一份Wes Montgomery的专辑《Polka Dots and Moonbeams》的采样,邀请她为他的专辑做一个beat。当时她又刚好收到了一件奶牛服装,准备在巡演中穿的,就这样她用这份采样和粉丝们一起,通过Instagram直播创作出了《Mooo!》。然后,她在自己童年的卧室里临时搭了块绿幕,拍摄了MV。视频中她穿着露脐装,吃着芝士汉堡,在一对Q弹的动漫胸部前跳着舞,这是典型的“豆荚猫”:一些挑逗,一些荒谬,也是她声音技巧的真诚体现。

《Mooo !》并不是Doja唯一的一首奇葩歌曲:她还发行了《Nintendhoe》,hook是Doja的色情呻吟(“我们原以为《Nintendhoe》能让她大爆,”Asrat告诉我),后来她又发行了很简洁的单曲《Waffles Are Better Than Pancakes》(结尾“Fuck pancakes/They taste like shit”有催眠般的效果)。当我问Doja,因为一首化身性感奶牛的奇葩歌曲,她的公司才开始认真对待她,这会让她很困扰么?她说并不会。“我知道这很蠢,很明显这就是一个笑话。但我依然希望对于人们来说,至少在音乐上它听起来是不错的,而它确实做到了。”

《Mooo!》的成功无可辩驳地证明了,Doja是一位有市场前景的歌手。“这真的让人大开眼界,”Yeti说。“我们一直致力于‘严肃’音乐,但人们更喜欢她这个样子,所以我们也更倾向于此。”

专辑《Hot Pink》进一步巩固了Doja作为全能型流行歌手的地位。“我记得我给整个RCA团队的人都听了这张专辑,他们都反应都是,‘哇!我靠,’ ” Kaplan说。“每个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些我见过好几次面的人突然就记起了我的名字。”这张专辑在TikTok上带起了不少热门趋势,尤其是在疫情最初的几个月;例如,骚气的《Streets》催生了TikTok的剪影挑战,用户们沐浴在红色滤镜中,依靠在门框边摆出挑逗的姿势。

TikTok剪影挑战

然后就是《Say So》,这是一首混合了迪斯科-流行-说唱风格的歌曲,灵感来自Nile Rodgers在《Good Times》中的吉他演奏。《Say So》在疫情中期开启了一段逃避现实、充满泡沫幻想的迪斯科流行音乐复兴,并使一段妖艳的舞蹈在TikTok上形成病毒式传播(Doja后来邀请舞蹈的创作者Haley Sharpe出演了歌曲的MV)。Doja说,收到beat后,这首歌是她直接“咕哝”出歌词和旋律,并在她妈妈家的房间里通过Logic软件即兴演奏出来的。Dr.Luke也是这首歌的联合作者和唯一制作人,他是以笔名Tyson Trax署名的。一位音乐界内部人士表明,正是这些署名几乎一手促成了他事业的复苏:此后,他又与DaBaby、Kid LaRoi以及Saweetie展开了合作。“他又开始与超级明星合作了,但那一年他唯一的大热单曲就只有《Say So》,”那位业内人士说。

出于某些原因,Doja与这首歌的关系有些复杂;在一段热门视频里,我们可以看到Doja演唱这首歌时在翻白眼。“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件非常悲伤、重复和乏味的事情,”谈起疫情期间通过Zoom表演《Say So》时,她说,“曾经我一直说,‘天哪,我等不及要表演这首歌了’;然后终于,我能演唱这首专辑中我最爱的歌了,但我却不能直接在现实生活中为粉丝们表演。所以现在它背后有一层消极的含义,类似,‘行吧,反正我无法实现我关于《Say So》的梦想了’……这让我有点抓狂。”

这场疫情给Doja Cat的职业生涯带来了一些优势,但也给她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关注:尤其是她在网上的恶劣行为前史。例如在2018年,粉丝们发现她使用“基佬”这一侮辱性词汇的旧推文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变本加厉地发推回敬:“就因为2015年我还在高中的时候,叫了几个人基佬,就意味着我不配得到粉丝的支持吗?我这辈子差不多用了一万五千次基佬这个词。”(她后来删除了这条推文,并发表了一份更精炼的道歉。)

某种程度上,Doja以前在网上的行为可以归因为青少年的挑衅倾向。尽管Facebook上一个疑似由Doja管理的旧档案,确实反映出她有不自觉的恐同倾向——她在2012年的一篇帖子中嘲笑她的兄弟跟着Lil’Kim说唱,并打上了#gayassnigga#的标签。但档案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自拍、嗑药表情包,和8-bit像素风的Tumblr艺术记录;勾勒出一个试图找到自我的孩子形象。

但Doja不当言行的倾向在她的职业生涯中不断出现。疫情之初,她就因为轻视病毒严重性而受到广泛关注,她在Instagram直播上说:“去你的,老娘才不怕冠状病毒,还是什么狗屁啤酒(科罗娜啤酒与新冠病毒英文名Corona撞名)。我要得新冠,我要喝科罗娜,我才不在乎冠状病毒呢,贱人,这就是一场流感而已!”

“那只是一种缓解情绪压力的方式,”当我问到她上述新冠发言时,她这么回答,“我不该轻视疫情,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它的严重性,它是多么危险且具有毁灭性。我觉得我在直播里就像个白痴一样。”(就在我与Doja会面的几周后,她宣布自己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并退出了Jingle Ball巡演。)

在“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运动的高峰期,也是在“种族歧视聊天室”争议之后不久,网友们发现了Doja在SoundCloud上的一首旧歌——2015年的《Dindu Nuffin》,其中涉及许多对警察暴力事件中黑人受害者的诋毁,这进一步激起了众怒(Dindu Nuffin本身就是针对黑人的侮辱词)。“不幸的是,对于在白人聚居区长大的黑人来说,这种倾向并不少见,” 《The Root》的作家Damon Young在谈到Doja的《Dindu Nuffin》和聊天室争议时写道。“白人——尤其是那些酷劲十足的白人男孩——被盲目崇拜着,为了融入他们,一些黑人小孩会为自己包装出不会被污言秽语冒犯、自得其乐的前卫做派。”当我问及这些争议时,她拒绝回答。她说:“我过去已经谈过这些事很多次了,我觉得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所以不需要再谈了。”

通过2020年发布的一份公关声明,以及一次非常朴素的Instagram直播,Doja承认自己年轻时确实经常泡在网络聊天室里,但否认在Tinychat上“参与任何种族歧视的对话”,并称认为她与白人至上主义者为伍的网友都是“蠢货”。她还说,创作《Dindu Nuffin》是因为在聊天室里曾有白人用这个词攻击过她,她想要重新定义这个词。“我是一名黑人女性,”她在声明中写道,“我有一半家人都是南非黑人,我对自己的出身感到非常自豪。”

Doja Cat道歉声明

Doja身边的很多人都说她缺乏自我检视的能力,但这正是她非常有亲和力的众多因素之一。“她只会说些疯话,” Noka说。“人们当然有权就这一点指责她,但我敢肯定,他们私下也很欣赏这一点。”当我问Doja的经纪人Dillard关于她在社交媒体上惹的麻烦时,他将这描述为通往超级巨星之路的一些小坎坷:“当你与一位真诚的艺术家打交道,(你会发现)每个人都会犯错,每个人都可能说错话。说(她上网)我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是Doja已经在成长了,她越来越成熟。她也是一个人,我永远不会因为她做自己而生她的气,她就是她。”

有关Doja Cat在与自己做种族主义斗争的说法一直困扰着她,贯穿她的整个职业生涯。Nas在他2020年的单曲《Ultra Black》中提到了这一争议,他称自己是“正大光明的黑人”并且“与Doja Cat正相反”。这种程度的谴责对一位混血黑人女性来说似乎有些过分了,导致她一直以来都不得不向全世界捍卫自己的黑人身份。起初,她否认这些批评对她有很大影响:“它们并没有伤害到我。我就觉得,‘哦,这么说很逊,这样并不好。’ ”但随着她逐渐打开心扉,很明显这些事确实有伤害到她。

“我觉得,‘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有感情的、真实的人,’ ”她说。“说实话,我不认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觉得无论(Nas)在说什么,都是基于他人灌输给他的观点。但是如果你能如此轻易地对我下这些结论,那也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我从来不喜欢与人辩驳,也不喜欢那种无端的自我佐证。我不认为我必须严肃回应那些事。”但事实上,她还是回应了:2020年夏天,当她在Instagram上预告“厌男神曲”《Ain ‘t Shit》时,她用了「N.A.S」来介绍这首歌。

这种轻率的作风实际上是为了自我保护。正是这种“什么都不重要,也没有人真的在乎”的想法,让Doja自己也茁壮成长为一个“无脑喷子”,并挡住了那些批评。“我对Twitter的方法论就是,发一堆没什么意义的东西,或者如果我要发有意义的内容了,我会先说出来”,然后用一个笑话来中和它,她解释道,“比如我认为Idles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克乐队之一,首先我会明确说出来,然后下一条推文就会是‘巨乳’之类的东西,”她举例说,“(老实说)我觉得在Twitter上发垃圾帖比发任何有意义的帖子都要好,因为谁在乎呢?没有人在乎。”

她说的是她的社交媒体风格,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她的公众形象,单曲《Get Into It (Yuh)》的歌词能完美概括这种形象。她在为MV排练舞步时,不断对嘴唱着这首歌:“You just wanna party/You just want a lap dance/You just wanna pop up on these clowns like you’re the Batman/You just wanna ball out in designer with your best friends.(你只想开派对/你只想要狂欢热舞/你只想像蝙蝠侠一样吓跑这些小丑/你只想穿名牌衣服,和好友肆意挥霍。)”

Doja觉得有种看法对她很不公平,就是觉得她是“一个胸大无脑说唱女孩,没有自己的意见。你在屏幕上看到某个人,他们正在对着摄像机表演,然后你就觉得,‘他们肯定一直都是这样的吧。’认为电视上的人不过是像素组成的没有思想的跳梁小丑,这是一种非常肤浅的想法。”她告诉我。

至少在公开场合,她几乎笨拙地拒绝拥护任何现有的政见和议程。尽管在“Dindu Nuffin争议”之后,Doja向Breonna Taylor(暴力执法事件中遇害黑人)正义基金会捐款了10万美金,但她依旧不使用社交媒体来宣传任何特定的政治观点。

“我对政治从来都不感兴趣,”她告诉我,“我觉得它很无聊,我的大脑根本就不关心这个。我更像那种,我也不知道了,那种喜欢涂鸦的人?我喜欢涂鸦和跳舞,就这样度过我的一天。”谈到拜登总统执政第一年的表现这个话题,她佯装出一副无知的样子:“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有头有脸、有胳膊有腿,然后带着这些东西走来走去呗。”

某种程度上,与一个拒绝讨论任何现实问题的艺术家交谈,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非常新鲜。但这也是现在很普遍的“摆烂”心态的重要表现之一,在他们看来,认真表态的风险远远超过不参与的风险。“我所学到的是,没人在乎。没人在乎你因为什么生气,除非你很可怕,或是很有权力。没有人会在意你因为今天做的菜很生气,”她谈到人们在社交媒体上的愤怒情绪时说,“做一个傻乎乎的人也很有趣。”

Doja同样也不愿意公开她的私人生活。“我很烦人们在Twitter上谈论他们的感情之类的事。可丢人了,而且也很蠢。就别把自己的私人事务公之于众,你懂的,”她在一次后续采访中通过Zoom说道,她的猫猫Alex在她身后窜来窜去。(她的Zoom账号名曾一度是Nicolas Cage尼古拉斯·凯奇。)“像我就不会明目张胆地说我单身。我会说我很饥渴,但我不会说我单身。(郑重声明,她说自己单身,但她的经纪人顺嘴提到过,Doja有个以前很不喜欢猫的男朋友。)

Doja说,她对待歌曲创作的态度和对社交媒体的差不多,也就是她的个人情绪会退居次要位置。“我太担心歌曲听起来的效果了,所以我经常会觉得歌词不够好,”她说。“我尽量不怎么想自己的事,更多的是关注音调和我的声音。”谈到音乐中的私人生活,她说:“我不喜欢通过音乐展示个人经历,因为那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跳出来发表意见,他们都觉得自己很了解我。这就像是把你的人生变成了一场盛大的百老汇演出。”

虽然她坚信这一点,但专辑《Planet Her》中有一半歌曲都是她2019年2月在夏威夷写的,当时她正在和Asrat一起度假,并试图从失恋中走出来(不过她没有说明,这段失恋是否是指和她的前男友、音乐人Jawny分手)。专辑的另外一半歌则是在隔离期间写的,这些歌曲记录了她的火爆成功。Yeti说:“Doja写的歌就像是记录她生命中那些时刻的时间胶囊。”

听《Planet Her》中的大部分歌,都会让人感觉Doja的生活非常、非常美好。“《Imagine》代表了Doja的人生旅程,梦想照进了现实,”Yeti说。“Imagine, imagine/Put the studio in the mansion/Pull up in a new high fashion.(尽情想象,尽情想象/工作室搬进豪华大厦/身穿新款高级时装。)”还有《Payday》也是,这是一首与Young Thug合作的欢快歌曲。当Doja用假声吟唱出“I just can’t believe I got what I wanted all my life(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得到了这辈子想要的一切)”时,你会相信她的。 

还有《Alone》,这是Doja在《Planet Her》中最喜欢的歌曲之一。表面上看,《Alone》是一首复古R&B曲,讲述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能前任。但歌曲的第二段也暗示了成功带来的压力:“I ain’t wanna share my dreams when it involves you/Not the man I need(我不想分享有关你的梦/你不是我需要的那个人),”她在Rap中唱道。“Started feelin’ like I failed my team/Missin’ gigs for you, bet you never felt like me(开始感觉辜负了我的团队/因为你我错过了演出,你肯定从未有过我这种感觉)。”她还暗示她的前男友对她的成功很不满,并反过来对她很粗鲁:“Spendin’ bands last week while your ass act cheap/Lonely at the top while your ass miles deep/Got me thinkin’ that you scared of yourself, not me.(在你搔首弄姿时,我豪掷千金/我高处不胜寒,你却低至谷底/你让我觉得你害怕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Alone》展示出实现梦想的另一面代价,那就是沉重的责任,你能否在社交媒体发好一条矿泉水广告,决定了他人的生计起伏。去年10月我反复想起这首歌,因为当时Doja在Twitter上发的一些帖子,给她的许多粉丝敲响了警钟。

“我只是累了,我什么都不想做。我不开心。我真的受够了对那些蠢货说‘好’,我甚至连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都没有。我永远都在工作,真的很累,”她在帖子中说,“我只是在不停同意着那些我不想做的事。这都怪我自己,但我真的太累了,每天忙着处理其他事情,没有精力再投入自己的工作。”这些推文Doja一发布就秒删了。

当我问Doja关于这些推文的事时,她似乎有点尴尬。“一开始我犹豫过,因为我真的不想让人们为我难过,我过得挺好的,”她说,“我只是,真的累爆了。发生了很多事,我需要发泄一下。但很显然,Twitter不是谈论这些问题的最佳场所。”之后,她发了条“我喜欢南瓜”的推文,并配上一个南瓜的表情包。

“以后我也不想再发这种言论了,我不想让人们担心或者想太多,”她说,“这太抓马了,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还是那个秋天,后来她在Instagram直播中再次抒发了,那些她在Airbnb厨房里与我分享过的情感:她想念做音乐,她只想回到录音室。“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她说。“我不想拍照片……我喜欢时尚……我喜欢打扮……做这种事我很有压力,我一点也不想做。”

在我和Doja的龙虾卷晚餐提前结束后,她的一位经纪人陪我一起坐在Airbnb外面等Uber。“我们,作为管理者,真的很难,”她谈到Doja以及其他艺人密集的日程安排时说。“当然,我们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给我们的每个艺人,去实现他们的事业理想,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但我不确定是否每个进入这个行业的人都能意识到——你可以成功,但当你到达顶峰时,你必须加倍努力,才能在顶峰站稳。这和最开始经历的那种磨炼,是完全不同的。”

2022年,磨炼还会继续。Doja Cat的第一轮全线巡演即将开始,还有一个烹饪节目尚在筹备中,风格参考Action Bronson在《Vice》发布的系列节目。Doja喜欢尝试各种食谱,会用Gruyere松露芝士和干酪制作和牛三明治招待客人。她对烹饪的热爱还要归功于一位“非常法国人”的前男友。“Amala喜欢做饭,你会感觉她是那种想做家庭主妇的人,”Asrat说,“如果Amala能宅在家里做一个月饭,她会欣然接受的。那是她的本性。但Doja Cat不能。”

还有很多Amala现在想做但Doja Cat做不到的事。她想去旅行,最好是回意大利。她最近搬进了位于比佛利山庄的新房子,她只想泡在新家的游泳池里。她喜欢和她的猫咪待在一起,喜欢窝在客厅的懒人沙发里玩Xbox。她想回工作室做音乐,这是她一切磨练开始的初衷。她想要派对,想尽情跳舞,想像蝙蝠侠一样,吓这些小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