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S FASHION|这些“不能穿”的衣服,超越了时装的边界
音乐、电影和文学总能成为某一时装系列的灵感来源,前者的艺术性不断融入时装语境中,使得时尚一词常与艺术同时出现,艺术灵感稀释时装的应用性,使它们变得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虽还未够越过两者的临界点,但一些时装在轮廓上已经和雕塑遥遥相望,从而丧失了一部分“穿”的用处,那么这些不好穿的衣服为什么会被设计出来?

住在会跳舞的“雕塑”里
从一开始就质疑时尚并给人以激进印象的Comme des Garçons,以雕塑气质的服装轮廓和营造仪式感的氛围,让秀场观众们感受到品牌设计师与大众对立而坐。在最新一季的秀场系列中,川久保玲使用了像毛毡一样的面料,服装层层叠叠地“堆积”在模特身上,在腰部收紧又在臀部放大开来,让模特看起来并不是在穿它们,而是居住在其中。
2017年秋季秀场上的模特们居住在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空间内,白色面料制成曲面形状的封闭轮廓,雕塑般的线条阻挡了双臂行动。随后,越来越多的模特们穿着肿块似的服装走上跑道,笨重的身影模糊了艺术和成衣之间的界限。川久保玲用这种不切实际的服装将自己对身体和身份的思考表达出来,拒绝性别界限,关注服装带来的身体空间。
川久保玲对创作出人们从未见过的衣服十分感兴趣,无聊的时尚是她对时装提出挑战的原因。早在1997年的春季成衣系列中,她就开启了服装的变异道路,在衣服里塞入填充物,服装在身体上绵延出凹凸不平的形状,她因时尚的无聊而产生的愤怒情绪最终呈现在异化的轮廓中。
这一系列吸引到了编舞家Merce Cunningham,他让舞者们穿上这些会影响到行动的衣服,在不同的动作中展现了多变的轮廓剪影。动作和服装间的牵扯同时刺激到舞者们的触觉,他们的身材体型和扭动的身躯重新塑造这些服装,川久保玲的服装在每个定格处制作出充满张力的雕塑剪影。

三宅一生也经常借舞蹈之手表现服装的张力,他在2013年执导并制作了青森大学男子艺术体操表演的影片,1991年和编舞家William Forsythe合作芭蕾舞剧。舞者们穿上他标志性的褶皱面料服装在空间内与他人、环境和物品发生交流,这一刻,穿着者成为了服装设计的一部分,服装和雕塑语言在此时重合起来。
在三宅一生设计的“雕塑”中,纤维技术、纺织工艺打造出的独特面料使他的服装轻薄但却有着雕塑般的体积感。技术、设计和艺术揉杂于他的创意中,界限成了徒有虚表的间隔。
他与艺术的互动可以追溯到1982年,艺术杂志《Artforum》的封面上出现了他的Body Works系列,这在当时是前所未有的联结,三宅一生和不同艺术家的合作也远早于大多数的时尚品牌。

当你在1998年进入美术馆,漫步“Issey Miyake, Making Things”展览时,时尚、建筑、设计和艺术共存一室。衣服被当作雕塑来欣赏,时尚和艺术的界限似乎被暂时打破了,三宅一生就是这一瞬间的先驱者之一。

行动困难的“雕塑”
如今的设计师们似乎更爱创作实验性的服装,Iris van Herpen的高级时装始终被一种奇幻前卫的气息包围,像是一种充满了技术细节的可穿戴雕塑。设计师曾受过古典芭蕾舞的训练,这显然影响了她设计中思维的流动方式。

其创作过程也非常具有雕塑性,材料是开启设计的源头之一。她在Magnetic Motion系列中和另一位艺术家Jólan van der Wiel一起“研发”材料,并用于名为Ice Dress的连衣裙上,她用热风枪、金属钳亲手捕捉到水的运动,制作了这件晶莹剔透的连衣裙。
在令人映像深刻的2019年秋季高定秀场上,动态雕塑艺术家Anthony Howe创作的雕塑装置矗立在模特的必经之地,风驱动它带来视觉上的错觉。该雕塑也是Iris van Herpen这一季的灵感来源,系列中一件名为Infinity的连衣裙便模仿了这座动态雕塑,用隐藏在连衣裙背面的机械装置让缩小版的雕塑动起来。
Iris van Herpen对材料科技的追求保持了创作中的生命力,从舞蹈中拾起的热情流淌在服装设计中,成为身体的外延,改变了穿着者身体所散发出的情绪和情感。
对材料和技术同样痴迷的Hussein Chalayan的服装在雕塑式的设计语言中超越了其本身的意义,比如1999年秋季秀场上的飞机裙、2000春夏秀场上的遥控机械裙、2007年秀场中自动变形的维多利亚式长裙和2008年春夏秀场上的激光服装等等。

设计师将技术和本人的艺术审美倾注于功能性的服装中,这些服装既穿在了身体上,又像雕塑一般在空间内用象征性的语言讲述自己的意义。Hussein Chalayan喜欢在服装周围置入不同的表达媒介来探索文化、身份、移民和自然等等主题,这一伴随性的表达又赋予了服装更多意义。

Helmut Lang没有用时尚的触觉去触摸艺术,他在2005年离开时尚界并成为一名艺术家。在其2011年的展览“Make It Hard”中展出了由服装碎片组成的雕塑圆柱体,材料来自Helmut Lang手头仅剩的6000余件Archives,他看着这些织物、羽毛、皮革、塑料和金属被撕碎,继而着手创作了12座树干般的雕塑。
他的雕塑作品留存着作为设计师时的表现风格,少量的色彩和弱化语境下的极简。正如2020年他受Saint Laurent创意总监Anthony Vaccarello的邀请,将后者提供的废弃服装材料重塑成漆黑的落地雕塑。用材料制作服装,以服装为材料创作雕塑,设计师从围绕身体去雕琢轮廓变为建造“身体”本身,不变的是“材料只是材料,它们就在这里为你服务。”
这是他的合作伙伴以及朋友,已故艺术家Louise Bourgeois对他说的话。在Louise Bourgeois多年的艺术经历中,服装也曾是她涉猎的主题之一,比如她早期的作品《Confrontation》在画廊展出时,为其设计了一场像秀场的行为:《A Banquet/A Fashion Show of Body Parts.》,艺术界的名流们穿上她设计的凸起的服装仿照秀场走秀,艺术家认为这些雕塑是她制作的第二层皮肤,是一种扭曲的美也是一种交流形式。
Louise Bourgeois, costume for the performance A Banquet / A Fashion Show of Body Parts, 1978
基于设计师或艺术家们制作衣服的初衷,我们或许可以窥见这些雕塑般的衣服在除去穿着的功能外还代表了什么。人在不同衣物里的摩擦、抵抗和触碰,建立了人和衣服间的亲密关系,我们在与服装、环境的交流中,通过触觉感知到自我。身体和衣服,材料和材料之间的关系或许是创作者们一直在探索的方向。
我们居住在时代和文化背景下的服装里,设计师的思维附着于我们穿的衣服上,他们的探索和思考雕琢出衣服的轮廓,不论是感到舒适还是束缚,那些“不能穿”的衣服,在设计师们的雕塑性设计思维下,提供给了我们一个感知真实自己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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